张海咸

我的同伴在金阁寺

【伏德】讲故事的人01

Summary:梦境,旅行,与游戏。

史上最无趣故事集。

灵感来自瓦尔特·本雅明《讲故事的人》。


这天,德拉科·马尔福照例赶着八点三十分的当口抵达办公室。四周工位上的茶和咖啡冒着长短不一的热气,匆匆扫一眼,约莫估算出大部分人在十分钟前就已经准备就绪,只待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就正式开始“忙碌”的一天了。

德拉科也不例外,或者说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合群。事实上,他每日能做的工作掰着手指头几下就能数个干净,无外乎编编故事、写写千篇一律的稿件,偶尔给上司冲泡咖啡、整理文件,小型报社一般办公室职员的活计就是这么轻松。话说回来,这家报社之所以尚未倒闭,全归功于“宽容大度”的投资人,也就是德拉科的父亲卢修斯——可能是过早地意识到自己的独子志向不在经商的缘故,现任马尔福家主致力于发掘德拉科生命中任何可能的闪光点,希望这不怎么争气的儿子能在商界以外的地方发光发热。为此,就需要充分接触各个社会阶层,体验人生百态,做些给平民老百姓执笔撰文、抒发民意的实事——“既如此,就应当从记者做起”——德拉科当初是这么和父亲建议的。

不过,事与愿违总是存在的,毕竟愿望这东西只可远观,近看之下只能品出几分可憎的虚伪。说是记者,实际上大多数时间只需要待在办公室收稿子就行。任何采访都是一样,事发之后第一步不是去现场收集信息,而是等待经办事件的对应部门来电来函。和所谓的负责人寒暄一通后,德拉科便会打开空白文档,双手敲击键盘,一字不漏地将电话那头的信息逐一输入进去。经过再三校对,确认没有透露出什么不该说的不敬之词,记者才被允许将这“初稿”上交给审核部门,之后只要等着刊登出去的时候署上姓名即可。

这样的工作模式一旦开启,便一发不可收拾,再难更改。德拉科看过不少书,自觉有一定识人的能力,却不觉得这家报社的主编存有任何“亢龙有悔”的意思。他在开始工作的第一个月还抱着大干一场的态度,几篇报道下来之后就歇了反抗的心思。这可不是什么知难而退的问题——一般报社职员德拉科抿了一口咖啡,心想,懒惰是人类的天性,自石器时代发明各种辅助工具起就注定了这种生物终会走向怠惰的路子。一切发明创造的动力美其名曰是为了节省劳动力,殊不知只是平白增添了消遣娱乐的时间,让庸人更庸,智者更慧罢了。

倒也不怪他胡思乱想,实在是一大清早没活儿可做,只能对着已经写好的稿子发呆。他入职报社将近三年,几乎每一天的上午都是这般度过的。工作一事讲求时机,过早过晚都不太好,况且,他最近思路不畅,即便是撰写私稿的时候也多半只能编上一个小时,再多就不行了。

简单来说,除了记者外,德拉科·马尔福还是个自由小说家。不过他自己没觉得能称得上专业二字,顶多就是个编故事的闲人。小型报社不能给予雇员一展抱负的机会,但得益于报纸这项印刷品的特殊性,总还是能知道不少旁人难以打听到的趣闻和怪事。这些轶闻通常不会被纳入出版品内,德拉科零零碎碎的总共攒了半个笔记本那么多,久而久之便有了将它们改编的想法。要他说,这可比事先审核、再三阉割的报道更有价值,至少在打字的时候会感到一种不加修饰的、自由奔放的愉悦。

写作的时候,德拉科·马尔福就是这纸上世界的暴君,想支配谁就支配谁。做一名艺术家和暴君本质上没什么不同,都必须先经历重重幻想,而后假借权柄将之付诸实践。讲故事的人也拥有类似的“神器”,就好比治理国家的君主需要神器来证明王权合理,故事编纂者需要神器以赋予主人公生命力一样。这就是权柄。

不过,神器并非永远高高在上。王朝三百年一换,神器自然也会更易。对于德拉科来说,故事精彩与否是一方面,有没有看客懂得其中的内涵是另一方面,后者往往是世人判断前者的依据。他任职的是政治报纸编辑,因此对于上位者和官僚的百态最为关注,可旁人愿意阅读这种题材的故事吗?首先是独特性,再来是趣味,最后才是真实——这是他一贯遵循的创作原则,虽然弄虚作假并非值得称道,但这就是现实,人们更喜欢在虚拟的、离自己遥远的世界里寻求乐子。

如若想要了解真实,那小说则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总之,他在故事的猎奇性方面绞尽脑汁,总是把现实中发生的逸闻改了又改,力图用剧情博人眼球,就差没在扉页直接对众人说:看吧,这才是真正的离奇诡异,匪夷所思!

对面同事外放的音响开始播报新闻。“凌晨时分,火车站前的旅馆发生一起持刀伤人事件,受害者为伦敦本地人,现年五十五岁,外出买烟回来后被凶犯从侧面偷袭,目前尚未脱离生命危险……”德拉科续了一杯咖啡,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这个月发生的类似伤人事件,很快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作案手法各有不同,其中大部分行凶者也都被迅速抓获,当然不可能是什么连环事件恐怖分子。只是一般的社会事件……不管如何,他还是拿起笔记本在里面记了梗概。

播报中,目击者开始战战兢兢地说着证词。事实上,哪怕是经过事先排演、核对台词之后,这些无忧无虑的市民依然无法体面地描述出鲜血淋漓的场景。“只不过是想在旅馆门口临时停车,哪知道就看见一个大活人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他语速忽快忽慢,“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隐约望见一名男子奔跑的背影,想来就是那个伤人的凶手吧。”

事实上,并非每一桩伤人事件都能得到全面的报道。这倒不是说事情太多,电视台忙不过来,而是大部分凶案都颇为雷同,从开头到结尾仿佛套了模板一样呆板,难以受到媒体人的青睐。车站袭击伤人事件虽然算不上热门话题,却也包含了能引起常人关注的几个要点。首先是凶犯身份不明,除了知道是个男性外再没有其他线索。话说回来,只靠目击者一人含糊不清的“隐约望见”“是个男子……”这样的证词,根本也不能断定行凶者的性别嘛!

就凭这一点,擅长捕风捉影的媒体立即行动,在报道中取用了“是他还是她”这样的标题引人遐想,内文中也刻意模糊了罪犯的特征,像是悬疑小说那般开始吊人胃口。对此,德拉科案自觉不齿,却又隐隐羡慕,毕竟像他们这样正经的报社是不会允许编辑使用春秋笔法的。不过仔细想想,在监控摄像头故障的这一天发生持刀伤人事件,是罪犯故意为之,还是命运的造化弄人?要是那个目击者再晚来十五秒,当真就成了鬼神也不知的完美的犯罪了。

行凶者不可能是女性,关于这一点,德拉科还是可以确定的。倒不是说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只是接触了大大小小的社会事件近三年,女性犯罪,特别是持凶伤人犯罪属实是少之又少。况且,目击者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隐约是个男子”这样的证词至少能说明罪犯的身形轮廓和女子关系不大。人的动态视力虽有极限,但在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往往能迸发出不一般的直觉和敏锐。所以,那些模糊性别的媒体当真可笑至极。

除了罪犯本身外,受害者的身份同样是人们讨论的焦点。这名五十五的中年男性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全然无辜,至少在被捅刀子之前,他刚刚从伦敦当地的拘留所刑满释放,拥有包括偷窃、猥亵、损害公物在内的一系列罪名。除此之外,警方还发现此人亦有虐待儿童的前科,只不过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被惩罚过了。遇上这样的事情,想必大家的第一反应不是“好可怕”,而是“这就是报应啊”——说句不好听的,虽然人生而平等,但就普世的道德而言,一个罪犯的性命会比宠物猫狗更加低贱。罪犯遇害,人们往往只会觉得大快人心,并且会选择性忽视平日津津乐道的法的公平。

也就是说,大家本质上还是只相信自己。德拉科打开网页,不出所料地看到报道的重心已然偏离到“罪犯遇害”上。内容大同小异,列出了“法外制裁”“天理报应”等关键词。上面说,这名中年男性也许是被蓄意复仇所伤,不过更有可能只是被随机选中了而已。车站一带本就治安混乱,便利店在凌晨时分被流浪汉和扒手光顾都是常有的事。更不要说他随身携带了五千英镑的现金,在买烟的时候被人盯上,然后在落单的时候劫财伤人——这样的解释似乎非常合理。警方搜查的结果也隐隐指向这一点,那五千英镑在数秒间被尽数夺走,据说受害者醒来时知道钱不见了之后悲痛欲绝,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偷窃他人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受害者的身份德拉科不是很在意,他更在乎“随机伤人”。明明之前已经排除了连环事件的可能性,在看到报道上“随机”的猜测时,还是会产生“难道说……”一类诡异的振奋感。他自认不是什么道德感强烈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儿冷淡。这是马尔福家从小的必修课之一,在商场上要是表现出示弱,就立刻会被竞争对手侵吞得渣都不剩。而且资本家原本就是为了剥削劳动者而存在的,或者说这世上各行各业都是剥削和被剥削的关系,德拉科对此再清楚不过。近年来,随机伤人事件出现得愈发频繁,这固然与经济衰退、失业率下滑密不可分,却也不止步于此。

概而言之,人生来就具有危险的毁灭性。因为提前知晓了死亡的必然性,故而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眨眼,都是为了拥抱最后的终结而行动的。有圣人认为此正是所谓的“向死而生”,实际上是将毁灭性进行美化,从而激励人们开发身体的潜能,以求“活个痛快”。但是,德拉科却不这么觉得。倒不是说圣人所言荒谬,他清楚地知道若不朝着“向死而生”前进,世界绝不会发展到如今的结果。可是,死啊,自杀啊,或者杀死别人,这些真的就是完全负面的行径吗?

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小说创作。他不是什么有诗人潜质的创作者,直到现在,别说是诗,就连歌词也记不得几句。他编织故事,在剧情中杀死主人公或让主人公杀死别人,每次这么做的时候内心都无比平和。换句话说,他享受于在自己的天地中担任暴君的感觉,这是有错的吗?那个上了断头台的路易十六到底是暴君还是革命牺牲品,至今都有人为此争论,在德拉科看来,这路易活得比自己要窝囊得多。

这种思想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形成。应该是从父亲知道自己不会子承父业的时候开始的吧?德拉科常觉得人的两面性实在是不可理喻,一边庆幸于再也不用去看那些枯燥的经济学知识,一边又懊恼自己无法让挚爱的亲人获得满足。尤其是决定丢弃课本的那一日,他握着美工刀,在呆板的封皮上逐一划过,书本的裂痕填满了视线,更加增添了一种悲壮的美,像是断头台上留下的头颅般的遗物。稚嫩的青年屏住呼吸,强忍住用刀锋划刻小臂的冲动,也许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立志要做个暴君。

这会是一起随机伤人事件吗?如果是的话,那么凶犯定然还会再次犯下罪行。因为一旦尝过伤害他人的滋味,就会马上形成习惯,并且一日不做便会抓心挠肝。自打进了报社,德拉科还没有接手过什么大案,他看着电脑屏幕,眼睛定格在车站旅馆被血染红的水泥地上。他知道,无论如何都想在现实中见一见所谓的“连环伤人凶手”,即便这次不行,以后的十年、二十年,总有机会让他碰上的吧?倘若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一定会采访那人,问他:刀刃没入活人体内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感觉?

一周后。

“老汤姆是被他的儿子杀死的。”

德拉科刚用量值捻起咖啡杯耳,就被这句话呛得吓了一跳,险些没把饮料泼在身上。这感觉就像兴致勃勃地打开侦探小说,却在第一页被剧透了幕后黑手,让人措手不及。

“请等一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轻咳一声,试图找回些许记者的面子,“况且受害者不是还在医院里躺着吗,虽然中途进过几次抢救室,情况不是非常稳定,但怎么就断定死了呢……”

“他从来不会失误的,说不定老汤姆这几天的苟延残喘也皆是算计,目的就是为了让人死得更痛苦吧?”

还来不及德拉科细想,第二发惊雷就接踵而至。他索性放下咖啡杯,将可能泼洒出去的饮料、奶油和巧克力都推得老远。对面的人撇了撇嘴角,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估计是觉得毛躁的年轻记者不大靠谱。

这是唯一一个主动联络报社的证人,因为是德拉科负责撰写这起事件的文章,主编便把烫手山芋立刻丢了出去。倒也不是他们不想搞个震天的大新闻,而是这案件一方面已经被各路媒体报道了两三次,再去也只能挑些残羹剩饭,很不得劲。另一方面……这送上门来的证人大多不是善类,有许多都是想借着提供线索的机会趁机“伸冤”,或是胡搅蛮缠一顿敲诈勒索,几次下来便没什么人愿意接待这类人了。用主编的话说,那就是“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正义的伙伴,别人来找你,必然是有求于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不过,估计是觉得马尔福少爷不会被无赖欺负,提早体验一下社会的黑暗面也未尝不可,上司还是把小纸条贴在了小记者的办公桌上。证人名叫阿基拉(Akira),三十岁,这名字据说有“光明”的意思。他们相约周六上午在一家名叫“松阪”的手作咖啡店碰头,费用由记者先生承担,算是线索的报酬之一。

阿基拉不认识受害人,却似乎对行凶者(目前只能算是嫌疑人)了解甚多。他在一家金融事务所做高级会计,与嫌疑人是同事关系,认识了两年有余。

“哝,就是他,汤姆·里德尔。”阿基拉找出一张聚会合照。照片上的四男三女围坐在一张长桌边,都脱了鞋袜,拍摄地点应该是某家有榻榻米的日式料理店。德拉科推测阿基拉应当是拍照片的那个人。

证人指着左边第三个男人说,“他比我小一岁,和我同年进入事务所。”

“他也叫汤姆?看上去不像是能持刀伤人的。”

“光看照片是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不过,只要你见过本人,你就知道他那一身隐藏在西装下的肌肉是多么厉害。我觉得你我加起来也不是里德尔的对手。”阿基拉说,“我怀疑他进行过特殊训练。要么就是平常私下里偷偷钻研过怎么打人。”

“这也只是怀疑罢了……你说是他伤了老汤姆,有证据吗?他们莫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看到过好几次老汤姆来公司找人,听他的意思,汤姆·里德尔是他的儿子。然而这种家事事务所一般是不过问的,尤其里德尔的业务能力极强,上头有意提拔他负责年度项目,这种小打小闹就更加无所谓了吧。你是记者,应该也清楚这种父子纠纷多半是因财而起,总之就是那种很俗套的设定啦,我猜是无赖父亲和倒霉儿子之类的。”

他叙述时总是喜欢用“我猜”“可能”“应该”一类的词语,德拉科不禁怀疑阿基拉到底和汤姆·里德尔是否熟悉,搞不好只是局限于点头之交。

“就是说你也不确定是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和里德尔非亲非故,他肯定不会把这种私事告诉我的呀!”

“那你又凭什么断定是里德尔下的手?”德拉科微微一笑,学着卢修斯平日里应对税务官的那一套,摆足了架势,让自己看上去游刃有余,“‘老汤姆是被他的儿子杀死的’,这是你说的话吧?杀人不是小事,可不能用什么‘这只是猜测’糊弄过去,你能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吗?”

阿基拉咽了口唾沫,眼神摇摆了一阵。

“你能保证不告诉别人吗?我是说,匿名发表之类的。”

“我们不是签过保密协议了吗?”

“是、是这样没错,但我还是害怕……主要是汤姆·里德尔这个人非常邪门,从前部门里有几个人联合孤立他,到最后没一个人有好下场。最严重的那个直接出了车祸,半条腿都没啦!”

这人没理由在这方面撒谎,因为他实际上和这起伤人事件毫无关系,只是为了钱财才进行指控。德拉科再三保证自己会遵守职业道德,对阿基拉说如果不相信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

“那可不成,英镑还是要的……”阿基拉嘀嘀咕咕,压低了声音说道,“事发的前一天我曾经看到过他们两个,就在车站广场东侧的小道那儿。你别多想,我真的只是恰好路过,那条小道是后面的小吃街倒垃圾的地方,平常没什么人逗留……”

他话说到一半,正好侍者送来两杯冰柠檬茶。阿基拉立刻闭上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德拉科见他太过紧张,从口袋里取出烟盒,开口朝着对面放好。

半分钟后,烟雾缭绕,还好咖啡店不禁烟。德拉科将玻璃彩窗打开一条小缝,等烟味散去一半后才示意阿基拉接着往下说。

“总之,我路过那里,刚巧就看见里德尔和他父亲在里头对峙。说是对峙,其实老汤姆根本不占上风,畏畏缩缩地蹲在墙角,反倒是他那好大儿抱臂而立,根本就没把他老子放在眼里。不过我毕竟是个外人,当然不可能上去偷听他们在说什么,不然搞不好下一个被车撞的就是我自己了。”

“这么说来你也没看见他们有过激的行为?甚至没有吵架?”

阿基拉连连点头。

“哎,话虽如此,但这可能是老汤姆出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熟人欸,他们先前还有过矛盾,很难不怀疑是里德尔干的吧?”

他说的“里德尔是凶手”,原来是这个意思。明明都是旁敲侧击地推断,又怎么会说得如此斩钉截铁?隐隐约约地,德拉科察觉到一丝异样。

“不止这些吧……你先前说怀疑里德尔受过专门的训练,有什么依据?”

“我看见他对其他同事下手了。”阿基拉舔了舔嘴唇,模样像是刚吃了肥肉的狼犬,“具体怎么出手得不清楚,反正和那个倒霉蛋和里德尔擦身而过,然后下一秒就哀嚎着倒地不起了。你看过那种超级英雄电影吧?说不定这小子也有那种秘密武器,可以在顷刻间杀人于无形呢!”

你看到的东西可真多,德拉科腹诽,汤姆·里德尔没把这嘴碎的阿基拉驯服真是天大的失误。实际上,对于此人的指控他并没有全信,一个想要通过消息赚钱的人,说出来的话真实性估计也就百分之五十,一半都掺了水分。阿基拉十分清楚记者这行的门道,知道他们善于夸大其词,把芝麻说成西瓜,这才敢在他面前胡诌什么“空手伤人”。不过,案发的前一天里德尔和老汤姆见过面这事儿应该是真的。那条倒垃圾的小道没有摄像头,警方也已经排查过车站广场周围的监控,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所以里德尔和老汤姆肯定不是一同进出小道的——故意撇开关系,假装没有同行,难道真的有什么内情吗?

“怎么样,我说的东西有价值吗?”阿基拉喝完柠檬茶,将杯子里的冰块捞上来一一嚼碎。他似乎非常热衷于这项活动,看冰块的眼神无比愉悦。

“或许吧……至少我们知道了他们不久前刚碰过面。”德拉科和吃得兴起的男子对望一眼,沉声道,“我能见一见这个汤姆·里德尔吗?”

阿基拉表情古怪,好像看见了什么神奇动物一般。

“不是吧,你真的打算继续调查下去?我还以为你只是为了搜集八卦写文章才约我来的。”

德拉科摇摇头。

“事实上,我还有个写小说的兼职。你口中的那位里德尔先生,即便不是真的犯罪者,也是个令人感兴趣的奇人。你就当我是想从他那儿听故事吧——五百英镑,够不够你给我他的联系方式?”

德拉科说这话时的表情,就像父亲做礼拜时对上帝剖白时一样严肃。阿基拉被他唬住,呆呆地接过青年手中的便签,一时无言以对。

“我依旧不认为这是个好的选择。”大概是报酬令人满意的缘故,他找回了难得的公德心,不大坚定地劝阻道,“我只负责写就行了吧?万一你以后……唉,算了算了。”

 TBC

今年就写这一个连载,我也不晓得长短,反正总会完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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